巴彦淖尔“地震”

■本报记者 张凤玲 北京（楼盘）报道

“天下黄河，唯富一套。”内蒙古河套平原上的巴彦淖尔市，这个蒙古语意为“富饶的湖泊”的名字，如今却因连续的贪腐丑闻和高官落马而令人闻之色变。

7月3日，中央组织部有关负责人证实，内蒙古自治区党委常委、统战部部长王素毅涉嫌严重违纪，中央已决定免去其领导职务，正在按程序办理。

“本来说要到北京开会，但刚下了飞机就直接被中纪委带走了。”知情人士对中国房地产报记者透露，中央对王素毅的查处已经酝酿多时，其调查始于2011年6月。

尽管官方并未公布查处王素毅的原因，但民间和媒体普遍推测与其在巴彦淖尔主政期间大兴城建导致的土地开发乱象有关。

“在其任上，巴彦淖尔的城市建设突飞猛进，但也因此出现很多违法违规建设和强行暴力拆迁事件，涉及数十万亩土地，很多房地产项目甚至没有齐全的五证。”当地知情人士透露，典型代表就是“居然之家滨河丽景商住小区”，该项目在临河区纪委、组织部拆迁工作督查组重点审查的情况下仍在继续开工。

上述人士称，由于此前鄂尔多斯（楼盘）城市建设的负面效应，中央对于内蒙古自治区的新城开发持更加慎重的态度。对以王素毅为首的巴彦淖尔部分官员的查处，很大程度上是为了对其他城市起到“杀鸡儆猴”的震慑作用。

城市大开发

王素毅的仕途堪称一帆风顺：21岁进入计委系统工作，28岁升任内蒙古自治区计划委员会交通能源处副处长，35岁升任内蒙古自治区计划委员会副主任，40岁已经成为呼和浩特（楼盘）市委常委、副市长，2003年任巴彦淖尔盟副书记、盟长。是年，巴彦淖尔撤盟改市，王素毅则从这时开始在长江商学院高级管理人员工商管理硕士班学习深造。

2010年5月，49岁的王素毅从巴彦淖尔市委书记调任内蒙古担任自治区常委、统战部部长。由于王素毅是少数民族，不到50岁就成为部级干部，被普遍视作一颗冉冉升起、前途无量的政治新星。他个人甚至和旧貌换新颜的巴彦淖尔市一起，被当地媒体誉为“北纬40度出现的奇迹”。

然而，“奇迹”就此戛然而止。据媒体报道，王素毅案正在接受中央纪委监察部新设立的第十室的查办，该室专门负责东北地区的内蒙古、辽宁、吉林、黑龙江腐败案件的处理。

素有“塞上江南”美誉的巴彦淖尔北靠阴山，南临黄河，下辖四旗、二县、一区，与鄂尔多斯市隔河相望，而二者大规模的城市建设也呈争先恐后状。在鄂尔多斯屡屡被媒体质疑为“空城”时，巴彦淖尔也或多或少受到波及，其奢华富丽的市政府大楼更是引起舆论的强烈质疑。

这些正是王素毅主政期间的强力推动所致。在其上台后，原本是国内重要粮食产区的巴彦淖尔，城市化步伐骤然提速，先后提出了建设“北方羊城”、“工业强市”的目标。在城市扩容过程中，数十万亩农田被征收，集中于市土地收储中心，随后用于房地产开发、工业园区建设，房地产业逐渐繁荣起来。

“（王素毅）基本上一来就开始征地。”巴彦淖尔城关镇万丰村村民在电话中告诉中国房地产报记者。根据官方公布的征地数据，万丰村历年征地面积在16000亩以上，且大部分是耕地，目前剩余耕地面积不到最初的50%。

“我在巴彦淖尔市的时候，经常要跟政府打交道，但我们很少能够见到王素毅，基本上都是跟副市长李石贵打交道。”某上市房企拿地负责人告诉记者，“王素毅的话少脾气大是出了名的，手腕强硬，最大的嗜好就是打桥牌。”

在王素毅这种强硬风格的推动下，巴彦淖尔城市大开发快马加鞭。以2006年公开披露的数据为例，巴彦淖尔当年城镇建设投资预期目标60亿元，较上年翻一番，占全市固定资产投资计划的28.6%。但同时，暴力拆迁、违法建设的情况也开始迅速增加。

“周边的村庄，到处都是拆迁，也有村民因强拆开始了长时间的上访。政府每年都有维稳任务，上访要控制在一定的比例，而内蒙古属于少数民族地区集中地，上访率必须控制在5%以下。国家总体战略上对于边疆地区、少数民族地区的维稳工作更为严格。”当地某官员告诉中国房地产报记者。

“落马”漩涡

快速的城市建设和土地开发，在极大改变巴彦淖尔传统农业生产区域面貌的同时，也因为权力的失控和监管的缺位而形成了黑色利益链条。近年来，与城建、土地、房产相关的巴彦淖尔官员竞相落马，也凸显了这种问题的严重性。

2011年5月，国泰集团董事长李国民被中纪委带走。从这位巴彦淖尔商界势力最大、地产开发规模最大的开发商身上，很快牵出了一系列官员腐败案件。

2011年7月，原巴彦淖尔市建委主任薛维林一审被法院判定非法收受财物、为国泰董事长李国民等人牟取利益，判处11年有期徒刑。

据报道，2009年6月，李国民找到时任巴彦淖尔市建委主任薛维林，希望在四季花城项目上能得到关照，并提出送薛维林四季花城房子一套，薛维林接受；2010年2月～7月，国泰公司与临河区政府签订新区土地开发建设、棚户区开发改造、临陕出口改造等项目协议，上述项目的征地、拆迁均由临河区政府负责，为加快王府花园项目拆迁进度，李国民指派部下找到薛维林，送上20万元。

2012年3月，巴彦淖尔市副市长李石贵落马。公开报道显示，2005年4月～2011年11月间，李石贵利用职务便利，在置换土地、城市建设开发、解决农业贷款等项目上接受请托，为他人牟取利益，多次非法收受共计1536万元。其中，国泰公司等3家公司，均向李石贵送过钱物。2012年11月，李石贵被判死刑，缓期两年执行。

薛维林和李石贵堪称是王素毅的“左膀右臂”，至此，王素毅的问题已经难以遮盖。2013年年初，“落马”漩涡仍在继续，巴彦淖尔市国土资源局党组成员、土地收储中心主任张汉因严重违纪被调查，巴彦淖尔市市政府秘书长李茂龙被双开。

种种迹象清晰表明，王素毅也与李国民这位巴彦淖尔地产大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一位知情人士向中国房地产报记者透露，王素毅曾经将以“国家机关用地和公益事业用地”批准划拨的国有土地，转让给国泰集团兴建巴彦淖尔宾馆，“酬劳”则是国泰集团开发的金泰园小区的部分房产。

该人士还透露，当地多名与土地有关的官员都在私下将土地转让，把土地财政收入的一部分中饱私囊，这些行为中都有王素毅的授意或纵容。

即便王素毅离任后，这种快速建设与腐败黑幕彼此渗透蔓延的现象仍十分严重，很多违法建设项目屡禁不止，土地开发乱象愈演愈烈。

“王素毅落马，其背景或者说诱因有3个：一是大量征收数十万亩农田用于工业建设和房产开发，造成许多村民要么北上、要么上访，严重破坏了边疆地区社会稳定；二是许多基础设施都是垫资修建，造成政府欠债太多，到现在还有几亿元的欠款；三是大规模地造城并没有取得较大的经济效益，楼宇空置严重，城市经济依然依赖其传统农业。”该人士透露。

国土资源部纪委办公室相关人士告诉中国房地产报记者，巴彦淖尔众多与土地、房产相关的官员落马，是全国地级市发展模式的一个缩影，仅2008~2011年上半年期间，全国就发现土地违规违法案件64366件，涉及土地面积240295.50公顷，共计有8471人受到党政纪处分，1589人被追究刑事责任。

“必须理清楚这种个人违法行为与政策制度环节漏洞之间的关系，并且深刻反思我们的经济发展模式是否造成了违法行为的成本过低，否则只能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该人士说。